秋声

昨夜拥衾读书,不知何时竟起了风。风彷佛从极远的地方来,初时不过轻薄的一丝,慢慢地掠过林梢,一路积聚着力量和气势,渐渐宏大,如一场哀愁,无边无际,铺天盖地地涌过来,让人无处可逃。待它呼啸着去了,一切复又归于静寂,等下一潮涌来。满地萧萧的木叶之声,连枕边的孤灯都似也沾染上了凉意。我恍然惊觉竟已是秋天了。每天在加州灿烂的阳光和碌碌的学习中麻木于四季的交替,想十月底的北京,香山的红叶早都该似火了吧。忽然深深地怀念起燕园秋冬时候那些落叶的乔木,和挂在青灰的老枝间的故国的月。

其实北京也不是我的家乡,只是呆得久了,却渐渐反认他乡是故乡了。有一帮镇日呼卢喝雉的朋友,还有几个人一间的宿舍,纵然拥挤,却也是热闹的。拥挤得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空间来伤春悲秋。后来客居香港,一个人租了一间屋子,初时大喜,谓终于不需忍受室友的鼾声了。一日午夜梦回,窗外正下着大雨,拥着单薄的被子坐在黑暗中,忽然觉得那样的寂寞。想起李煜的那阙词: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,罗衾不耐五更寒。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。”只觉得每个字都写着当时的情境,不由泪湿枕衾。

乱曰:燕子低飞叶飘楼,故国入梦满山秋。 此身合是游人未,怕被明月见白头。